拼命往上挤的地铁车厢,应接不暇的消息,胡乱扒两口的外卖午餐……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驱赶着我们往前走,我们在金钱、效率、利益之间疲于奔命,已经渐渐忘了“过日子”本该是怎样的状态。
我们渴望生活慢下来,渴望回归自然,渴望有那么一个城市,既能满足我们对工作的追求,又能享受生活。
“落日时分,当中国的城市从北方的平原上开始,一座一座沉入黑暗之后,南方高原之上的昆明依然处于白昼的光芒中。这座古老的城邦接近太阳,阳光要在中国大多数都市都沦入黑暗之后,才从这个城市暗下去。因此这个城市永远有金色的黄昏,光辉的街道。”
于坚,当代著名诗人,中国少数几个能够贯穿年代到新世纪诗坛的重要人物之一。
在《昆明记》中如此描述他记忆中的昆明。他在昆明出生、上学、工作、结婚、生子,昆明赋予他生命、人生、世界观以及谋生手段,昆明这座城市深刻影响了他的人生。
在他看来,“过日子噻”的昆明城市品格,足够咀嚼一辈子。
好好过日子:“俗奢豪”“喜讴歌”
在汉语中,“昆明”只是两个昆明口音的记录。这两个音节来自古代云南的土著,不是根据汉语意义命名的。它也可能是“昆弥”,也可能是“嘿咪”。
从古代的有限记录看来,昆明一开始就是一个美丽富饶、适于生活的伊甸园式的地方,人们住在“干阑”式的房子里,“俗奢豪”“喜讴歌”,其实就是日子好过的意思。
昆明作为城市诞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代。
昔日,这是西南方向的天空下一个以传说和奇闻编织起来的地区。
这个城市在中国典籍中最初的记载是一些优美的传说:
“滇池……旁平地,肥饶数千里”
“池中盛产衣钵莲,花盘千叶,蕊分三色”
“多长松,皋有鹦鹉、孔雀、盐池、田渔之饶,金银、畜产之,俗奢豪,难抚御”
“长老传言,池中有神马,或交焉,即生骏驹……日行五百里”
“神马四匹出滇池中”
“滇池县有马二匹,一白一黑,盘戏相逐河水之上,从卯至巳乃没”
寥寥数语,语焉不详,但依然可以看出,那是一派天堂的景象。
直到20世纪初,昆明已经成为云南高原上唯一的现代城市,这个城市依然过着一种朴素的、怡然自得的生活,这种生活对于已经风起云涌的19世纪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遥远的梦。
人民早睡早起,很多人家是鸡鸣三遍起床,晚间城门及栅栏关得很早,大南门晚九时关闭,其他各城门五点关闭。城内各坊、各栅子也在晚上十点左右关闭。
每天下午五点,一声炮响,东、北、西城门关闭。夜十点又一炮,全城所有门都关闭,要进出城门只有等天亮了。
此种风气一直传到今天,昆明现在还经常一到夜里十二点,许多单位公寓就要关大门,许多人就恐慌起来,“要关大门了!”只好结束了刚刚开始的夜生活,赶回家去。
这个城市从来没有成为过历史上某场大战的战场,也没有建造过一座全国顶礼膜拜的宫殿,它大批量出产的是默默无闻的小市民和永远令人流口水的小吃。
昆明天高皇帝远,对改朝换代不感兴趣,对逐鹿中原不感兴趣。
昆明给世界的启示乃是:人类应该从那些血与火、污染、灾难、毁灭、远离存在的历史中走出来,住在昆明这样的地方,与花园般的大地相伴而终。
千百年来,昆明每一代的城市统治者从未产生过要把它建成一个罗马的念头,因为这大地激发的不是征服世界的野心,而是回家、归宿和享受生活的渴望。
人生三件事:“烤太阳、吃茶、冲壳子”
昆明市民人生的三件大事是“烤太阳、吃茶、冲壳子(聊天)”。
在于坚的笔下,昆明千篇一律的日子中的某些细节总是让人动容,让人神往。
他喜欢和几个朋友在夏天黄昏的公园里喝茶。
“昆明的夏天,黄昏特别漫长,下午在市中心的翠湖公园喝茶,是享受之一。泡上一壶,几个朋友坐在柳荫里面,一人躺在一把藤椅上。湖外围是大街,汽车依然在行驶,但哑哑的没有声音。
公园里面空空荡荡,鲤鱼从水面翻个跟斗,哗啦的一声。太阳出过一阵,雨又来下一阵,树叶上还没有湿到要滴水,就停了。像是被人用喷壶稍微洒了一下。天气就凉爽爽的,风吹柳摇,满世界像是开着天然的大空调。”
他记忆中的昆明是为了过好每一个日子的城市。
这个城市里的人按照季节和蔬菜,春捂秋冻,夏天吃蘑菇,中秋尝宝珠梨,春天喝阳春米线,冬日吃火锅。
“当其时也,昆明到处在吃,有的地方,一条街都是桌子,灯红酒绿,跑堂的都分不清自家的桌子是哪几张。吃什么的都有,宣威老火腿、广东烧腊、湖南毛家菜、四川乡巴佬、山东大饼、过桥米线、美国肥牛、肯德基、烧烤、小吃、烧豆腐。
在夜幕降临之际端上来的一桌菜,用不了多少时候,就吃到盘子漏底,还要加两个,从来没有吃过,一个是油煎八宝饭,一个是芋头煮肉皮,好吃得要命,要命的好吃。酒足饭饱,一算账,五个人,吃得昏天黑地,才块钱。”
当记忆中的“过日子”成为历史
让于坚感到无奈的是,在现代化实用、便宜、快捷、方便的裹挟下,他记忆中那个“过日子”的昆明变得越来越陌生,举目所见皆是他不认识的建筑和街道,是石灰和水泥的新鲜气味。
他在福寿巷的家,连废墟也找不到了。武成路上的布店、土杂店、五金店、拍卖行、文具店、裁缝店,中药铺、教堂、餐馆、茶馆、电影院、大人书店、小人书店、理发店、浴室……那些可以用来消磨人生的地方也渐渐成为历史。
他愈发怀念那个把到哪里去玩、去吃、去寻欢作乐当作主题,把“过日子”当作目的的昆明。
在于坚的少年时代,古老的美刚刚开始消亡,但是还在。他幸运地在那样一个适宜于生命的城市里体验享用造物主恩赐的种种好处。
“虽然世界并非如梦境,但昆明确实给予我过这样的感受,这种感受深刻地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使我在内心中永远爱着,爱着这个与生俱来的世界。”
然而当“过日子”在“进步”面前失去了抵抗力,让作者产生深深的无力感。更让他觉得无力的是,需要一次又一次来重申“日常生活”的意义。
“对日常生活、对基本的‘过日子’的否定,结果只令我们永远处于生活的肤浅部分、无根基的部分……日常生活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在意义如此玄奥深邃、五彩纷呈的历史下面,它是支撑一切的东西,它是最基本的词,它是世界的河床,它不可能只服从于任何单向度的意义。”
于坚说,他没办法被迫适应一个更大的故乡,适应那个现代化强加的、人类共同的世界故乡。
他只能为故乡写作,为那个记忆中金色的昆明写作,为会“过日子”的城市写作。
“昆明不是世界的驿站,而是终点。人们移民到此,无不惊讶地发现,高原上藏着一个天堂。这一点我也是慢慢地觉悟到,通过回忆童年时代的昆明,慢慢地意识到它本来就是一个天堂。”
正是以这样一种心绪,他用文字与摄影的形式,记录下昆明的陈景旧物,记录下这座了不起的生活之城生活的点滴。在这些文字与摄影的背面,是一个人对故乡深切的爱与哀愁。
《昆明记》中的摄影作品来自于坚80年代以来在昆明各地的“街拍”,老照片里充满了苍凉之气和历史的厚度,而新照片则在活力之外也透出一种城市特有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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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坚通过散文、诗歌与照片多体裁的融合,他记录这座城市的记忆、经验、他曾使用过的语言和口音......将时代变迁中的昆明展现得淋漓尽致,也抒发了自己对一个回不去的故乡的乡愁。
他迫切地想要告诉人们:从前,有一个地方,叫作昆明……